巴勒斯坦诗人莫萨布-阿布-托哈(Mosab Abu Toha)在以色列对加沙进行种族灭绝式轰炸时最具威胁性的武器或许就是他的笔。
但正是这支笔也可能使他处于最危险的境地。
阿布-托哈对座无虚席的听众说:”我认为,我是一名诗人和作家,也许我应该比其他人更早被杀死。”
10月30日,阿布-托哈在麻省理工学院发表演讲,讲述了他过去一年在加沙目睹持续遭受种族灭绝的经历,之后他与家人逃往开罗,后来又来到美国。阿布-托哈的最新诗集《噪音森林》(Forest of Noise)刚刚出版,此前他的诗集《我耳中藏匿的事物》(Things You May Find Hidden in My Ear)曾获得包括德里克-沃尔科特奖(Derek Walcott Prize)和巴勒斯坦图书奖(Palestine Book Award)在内的多个奖项。
在巴勒斯坦,阿布-托哈以诗歌和建立唯一的英语图书馆爱德华-萨义德图书馆而闻名,该图书馆后来在加沙遭到无情轰炸时被摧毁。最近,他凭借为《纽约客》撰写的关于加沙严峻局势的文章,获得了美国海外新闻俱乐部颁发的弗洛拉-刘易斯奖(Flora Lewis Award),以表彰他在任何媒体上对国际新闻的最佳评论。
阿布-托哈曾被以色列军队殴打、绑架、与家人分离,并失去了许多亲戚和朋友。
尽管目睹了这一切,阿布-托哈并没有放弃希望。他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建图书馆,他说:”重建图书馆不仅是为了将外部世界的书籍带入加沙,也是为了给儿童和成人创造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来到这个图书馆。重建图书馆不仅要有图书、书架、桌椅或电脑室。它还关系到为这些前来使用图书和使用这个空间的人们创造一个安全的场所。我希望我能在加沙找到相信图书馆重要性的儿童和成人,我将重建图书馆。
中东历史学家、麻省理工学院讲师普亚-阿利马加姆(Pouya Alimagham)主持了这次活动,他首先问阿布-托哈,他之所以成为特定目标,是因为他是一名作家,被视为一种威胁,还是因为他的名气而受到一定程度的保护?
阿布-托哈的回答很长,他描述了自己在住宅被毁后遭到绑架的经历。他的家在他和家人撤离两周后被炸毁。他喃喃自语道:”如果轰炸当晚我们决定呆在房子里,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们谈话了”。阿布-托哈描述说,他与妻子和三个孩子逃到加沙北部,试图前往加沙南部的拉法边境口岸,不久后,他们与其他 200 名男子在一个检查站被以色列军队绑架。他描述了当时的混乱局面:他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全,而他的家人同时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他描述自己被蒙上眼睛、戴上手铐、遭到殴打和侮辱,然后被押上一辆军用卡车。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何处。在此期间,以色列轰炸了曾经被认为是禁区的地方,如设有避难所的学校,因此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他说:”我被绑架时并不知道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呼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呼吸。“
他说,他在《纽约客》和《纽约时报》上发表过故事,并获得过文学奖,这确实让他可以向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这让他被囚禁的消息不胫而走。阿布-托哈说,他仅仅因为自己是巴勒斯坦人而成为攻击目标。
“你之所以成为目标,首先是因为你是一名住在他房里的巴勒斯坦人。”
阿布-托哈接着描述了医生、记者和其他加沙人成为袭击目标的情况,他说:”我认为这是针对医生、诗人、艺术家和试图帮助社会的人。因此,每个人都是目标。不是因为我是诗人。”
但他说,因为他是诗人和作家,所以他可能应该比其他人更早遇害。
阿利马加姆还询问了阿布-托哈对以色列如何声称其轰炸目标是哈马斯活跃地区的看法:”因为我认为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现在都知道,这从来都不是关于安全的问题。这是一场歼灭战。”
对此,阿布-托哈指出,以色列说它是在进行 “对军事目标的精确空袭“,但实际上它是在轰炸整个街区,一次轰炸几栋房屋或公寓楼。他谈到了他妻子的叔叔,就在诗歌节的四天前,他的房子遭到轰炸,造成 32 人死亡。令人吃惊的是,其中 22 人都来自同一个家庭。
在晚会期间,阿布-托哈提到了数十个与他有某种联系的人,这些人死于加沙的炸弹或狙击手,或者因为得不到医疗服务或食物而死亡。要记住所有的死亡是很难的,但阿布-托哈却牢牢地记住了那些死者的名字和故事。他这样做是抱着一种不愿意让人们被遗忘的严峻决心。
他描述说,爆炸发生时,他正和母亲及家人在难民营里。”轰炸摧毁了一个完整的街区。完整意味着什么?意思是难民营里有 50 或 70 多座房屋被炸毁”。
他说,其中许多房屋不是混凝土建筑,而是七、六十年前建造的小房间,屋顶是铁皮。
“所以,想象一下,你正在向一个没有水泥天花板的房间投掷一枚重达 2000 磅的炸弹。我去过那里,我有照片。我不会分享任何这些照片,但我看到了,我拍下了附近的照片。房子本身就在弹坑里。房子就在弹坑里。这是一个大洞。当你问以色列时,’哦,我们轰炸了50栋房子,但目标是哈马斯。‘”
他说:”这不是战争,这是种族灭绝。我的意思是,我把战争理解为军队之间的战争。这里有目标,有平民区。你不能轰炸这个地方,因为你说这是人道主义地区。我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继续发生。”
阿利马加姆问阿布-托哈,对于去年冒着学业前途被开除和逮捕的风险在大学校园里参加露营声援巴勒斯坦人民的学生,他会说些什么。他指出,这些学生面临着来自媒体、拜登总统甚至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的嘲笑和敌视。阿布-托哈对抗议者表示感谢,并提醒听众,由于电力和互联网的缺乏,加沙的许多人现在无法获得新闻。他说,他希望有一天,当这场种族灭绝结束后,现在被困在废墟中的孩子们能看到麻省理工学院一群学生挑战权威的故事。
“即使他们失去了在大学的位置,即使他们失去了奖项,即使作家失去了在大学或杂志社的工作,你也会赢。希望他们能活下来,看到你为他们挺身而出。因为如果你继续站出来,他们就会努力站出来。如果你继续和他们一起奔跑,他们就会不停只脚步去寻找自己的未来。”
“你应该有足够的人性,”他说,”想象自己站在我的位置上。”